王德生说：“都在外面打工，老二在浙江打工，老大和老三在姜欢厂里做事，听说姜欢还给老大安排了个管事的位子。”

副支书说：“姜欢说你儿子有能力，管得好。”

王德生很高兴，却故作谦虚说：“哪里。是姜欢和老支书人好。”

我说：“你三个孩子，一年估计能赚几十万。”

王德生说：“哪有那么多。”

副支书说：“少不了。姜欢说，你儿子有万多块钱一个月，女儿有六七千，老二自己说也有七八千。”

王德生既没否定，也没肯定，起身去厨房。

我跟李支书说：“他家的条件算很好了，当年怎么把他两夫妻纳入贫困户的？”

王德生的耳朵很灵，李支书还没解释，他听到了我的话，手里拿把水果刀出来，怒冲冲地说：“我和儿女分伙拆户，女儿已经出嫁，怎么不是贫困户？村子里有小车子的都是贫困户，我儿子小车都买不起。”

我看问得也差不多了，起身告辞。王德生冷冷地没再说客气话，他老婆也再没出来。

摩托车骑到下一户的院子外面，我熄火下车后说：“王德生怎么拿把刀出来？我吓了一跳。”

副支书说：“他开始很客气，我看到他在厨房里头切哈密瓜，听到队长你说他家里不符合贫困户，哈密瓜没有端出来。”

我说：“他变脸太快。”

李支书说：“他变脸如翻书，翻脸不认人的。”

回到村委会，林百雀和老肖已经先回来。老肖在做饭，林百雀帮他忙。

我看到姜语萱伏在桌子上做作业，过去叫她的名字。姜语萱抬起头来叫我：“多哥哥。我有语文作业不会做，舅舅也不会，他要我来问你。”

我拿起她的作业本，问：“哪道题？”

姜语萱说：“刚才雀姐姐已经告诉我了。”

我说：“那你以后有不会做的作业，就拿到这里来问我和百雀姐姐。”

她点了点头。

我又说：“没事也可以来玩。”姜春满家的那条件，很让人揪心。

一条大黑狗猛然从外面冲进来，跳跃得很高，扑向我，我连忙躲闪。姜语萱喝住它：“龙崽！过来！”黑狗乖巧地放下爪子，伏在她的脚下，亲昵地舔着她的鞋子。

我说：“语萱，它为什么叫‘龙崽’？”第一次看到它，心里就有这个疑问。

姜语萱说：“舅舅给它取的，舅舅说我以前有个哥哥叫姜啸龙，很喜欢狗狗，后来被人拐走了，舅舅就给狗狗叫‘龙崽’。我们家每只狗狗都叫‘龙崽’。”

我很无语。姜春满想念儿子，可是给狗取儿子的名字，也太荒唐了。

姜语萱说：“多哥哥，你能不能帮我劝劝舅舅，要他少喝些酒？”

我说：“你舅舅爱喝酒？”

姜语萱说：“是的，每餐都喝。特别是从城里回来后，每次喝得大醉，醉了就哭，乱骂人。”

我说：“他骂不骂你？”

姜语萱说：“平时他不骂，喝醉了骂。”

我说：“他骂你外婆吗？”

姜语萱说：“不会，他不敢。”

老肖做好饭，我叫姜语萱一起吃，林百雀和老肖也极力留她。姜语萱说舅舅知道了会骂人。她说，舅舅说她的龙哥哥就是贪吃别人的东西才被拐走了。直到姜春满找来，叫她回家，她坐在我们餐桌上不挪步，眼睛盯着菜碗。我们给她盛了饭，她不敢拿筷子。我要姜春满允许姜语萱在这里吃，反正她也吃不了多少。姜春满同意了，姜语萱飞快地拿起筷子。

姜春满说：“我回去给你们拣几块豆腐。”

我说：“我们前天才吃了，你过几天再拿。语萱说，你不准她吃别人的东西。她以后放学到我们这里做作业，在我们这里吃饭，你不要责怪她。小孩子，太严厉了不利于她成长。”

姜春满说：“怎么好意思麻烦你们。”

林百雀说：“不麻烦。”

姜语萱特别地开心，吃完饭在外面逗狗。

老肖吃完饭骑车回去了。林百雀收拾厨房。

我对姜春满说：“你现在一天能卖多少豆腐？”

姜春满说：“卖不了多少。一次做两板豆腐，我就在周边几个村子卖。”

我说：“一块豆腐卖两块钱，能不能赚一半？”

姜春满说：“哪能呢，一块赚几毛钱。”

我说：“那你一天就算是卖二百块钱的豆腐也赚不了一百块钱。”

姜春满说：“人家也不可能天天吃豆腐，我卖一天歇一天。”

我说：“我前几天到镇里开会，跟镇领导汇报，要他们食堂买你的豆腐。镇领导说他们食堂是承包的，要我自己跟食堂讲，我跟食堂的师傅讲了，师傅说他们一周吃一次豆腐，一次也就是二三十块豆腐。你愿不愿意送？”

姜春满说：“以后再说吧。到镇上有七八里，我送二三十块豆腐也不划算。”

我说：“那倒也是。后来我又要到镇教管中心主任的电话，问他们那些学校有没有要豆腐的，中心主任也说定点的，下学期再说。”

姜春满一再感谢我为他操心。我又问他愿不愿意到城里卖豆腐，城里一天的销量要大得多，再说他以前也在城里卖过豆腐脑。他说要照顾老娘和姜语萱，走不开。我说姜语萱可以到城里读书。他说老娘呢？把一个瞎眼的老娘带到城里肯定不行，何况老娘打死不愿意进城。我听了泄了气。

姜春满和姜语萱离开时，我又喊他，他回过头来。

我说：“老姜，以后别给狗取儿子的名字了，太糟蹋儿子了。”

姜春满望着我，又怀疑地看姜语萱。姜语萱低下了头。姜春满向我点点头。

星期五中午。

我小睡一会后起来。老肖还在睡，打着很大的鼾。我的睡眠质量还不错，但听不得鼾声，有鼾声就无法深睡。

林百雀也下来了。不会是老肖的鼾声吵醒的吧？如果有这么强的穿透力，那太恐怖了。

林百雀问我：“我看到你很入神，在思考什么呢？”